有约君说
“我们并不‘说服’,
只是诠释一种生命的延续,
让人们心中
爱和善良的种子发芽。”
我国的器官捐献事业始于年,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。医院器官捐献办公室办公室也是成立于这一年。
作为一名上世纪90年代医学院毕业后一直在器官移植科工作的医生,刘永光也是在那一年上岗成为一名OPO(器官获取组织)协调员的。OPO协调员就是去和逝者家属“谈那件事”的人。
从事了将近十年的OPO协调工作,他见过了很多的生死,见过了很多生死之间的人情百态。
刘永光说,从哲学的层面上讲,每一个人生命的意义都是“向死而生”,“而我们的工作,是去诠释一种生命的延续,做好生命的“摆渡人”,作为桥梁,去传递信息,促成逝去的生命获得新生,帮助可能逝去的生命得以延续新生。但我们并不是去‘说服’,只是去让人们心中原本存在的爱和善良的种子发芽。”
故事:
“我只想站在街头,
感受孩子眼睛看过的这座城市”
对于逝者的亲人来说,逝去的人能够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延续生命,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慰藉,这是他们同意捐出亲人器官的最重要动力。
刘永光对一个十三岁男孩的故事印象特别深刻,这个男孩因为某种脑疾去世之后,父母签下同意书,捐献了他的肾脏和角膜,孩子的骨灰撒在了珠江口,因为他生前就喜欢玩,希望能“到处去走走”。
这件事瞒住了孩子年迈的爷爷很长一段时间。后来爷爷还是知道了。这位爷爷找到了刘永光,说:“我知道你们有规定,不能透露器官受者的信息。但是医生,求您能否告诉我,他们在哪个城市?我想去到那座城市,在街头站一站,哪怕只是感受一下,孩子的眼睛如今看到的街景。说不定身边走过的哪一位,就是他……”
最后,爷爷如愿知道了那座城市的名字。
“我不知道他后来去了没有,不过走之前,老人家也在珠江边站了很久。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,我们难以拒绝。”刘永光说。
观尽人间百态冷暖
心中仍有温情力量
OPO协调员做些什么?
要在恰当的时机,及时、准确地将“脑死亡”是怎么回事向家属解释清楚、告知家属可以选择为亲人捐献器官、解答家属的各种疑问……但他们的工作,医院、在病房和办公室动动嘴皮子。
作为医务人员,他们已经见惯了各种生死离别,协调OPO的工作则让他们接触了各种各样家庭的人情冷暖,有时候也包括全国各处的奔走,比如为了取得一位身在异地的直系家属同意,临时连夜飞到另一个城市。
大多数能够接受器官捐献这件事的家庭,还是充满了正能量的。但因为器官捐献有特殊性,必须征得逝者配偶、成年子女、父母等所有一级亲属的一致书面同意,哪怕有一位反对,都是一票否决的。在这个过程中,协调员会接触到逝者的各种家庭关系,各种各样的人。
这些逝者中,有夭折的幼儿,有意外事故中脑死亡的年轻人、家中的顶梁柱,有来自遥远国度的外国友人,甚至也有他朝夕相处的年轻同事……于是,协调时面对的可能是悲痛的妈妈、无助的妻子、哭泣的孩子……
刘永光说,有的人会情绪崩溃,会反悔,有的人可能麻木,有的人依然不能接受亲人逝去的事实;还有的人,可能有种种的怀疑,甚至希望得到经济上的“补偿”。各种能想到不能想到的情况和关系,都需要协调员去处理、去协调、去解释、去安抚。
曾经有一次,为了协调一个孩子的器官捐献事项,刘永光的同事连夜飞到了另外一个城市,希望获得孩子妈妈签署同意。这位离异妈妈已经很多年没有跟孩子在一起,对远在广州发生的一切不能理解,充满了排斥、抗拒的敌意,协调员多次电话沟通都不能解决问题,最后勉强同意由协调员前往她生活的城市,直接在机场签署同意书。
当协调员见到她的时候,俨然发现她高度戒备地带着好几个牛高马壮的男性亲友。“估计是准备一言不合发现我们是坏人,就要马上打起来了吧。”当然,最后冲突没有发生,协调员顺利取得了她的签字,又火速回到了广州。
心路:
从内疚到坦然
尊重每一个人的任何决定
也不是所有的协调都能获得成功。
从年成立器官捐献办公室以来,截至年,医院共有例捐献。刘永光说,从筛选可能合适的捐献者,到和他们接触,到最终同意捐献,OPO协调员一年可能要接触数百近千的个案和家属。而近年来每年大概成功捐献的有70例左右,大概每谈话4到5例,会有一例最终能够达成捐献。“这个比例已经很高了。”
刘永光坦言,“一开始从事这项工作,会觉得自己在‘做恶’,毕竟那时候整个社会人们普遍不太能接受这件事,而且面对至亲的离去,已经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了,你却还要去讲“器官”,像是在伤口上撒盐。”
他清楚记得,第一次去去谈这个问题的时候,是急诊科收治的一名脑出血病人,在医务人员竭力抢救之后还是最终被判定为脑死亡。“刚开始见到家属,总是觉得这个时候人家最辛苦最痛苦,自己在说捐献感觉有点像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,三个多小时,就在家属面前转来转去,张不开嘴,说不出自己想要说的事。”
“后来慢慢习惯了,也更明确一点:一个人走了之后,如果他的器官还能挽救得到别人的生命,应该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归宿。我们要说服别人,首先得说服自己。还有一点就是,这件事不能着急。虽然那边病人正急切地等待着救命的器官,但也必须慢慢地让逝者的家属了解脑死亡是什么情况,他们还可以为自己逝去的亲人做些什么。”
如今我们国家的器官捐献事业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,到年,我们国家的器官移植例数已经是全球第二,在亚洲也是发展最好的国家。
刘永光说,这些年来,人们对器官捐献的观念有了巨大的改变,“一方面我们OPO工作人员自己,对生死的感悟,确实有了很多不一样之处,另一方面老百姓对这件事情的了解非常的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以前个’脑死亡’的逝者中间,有一个家属能做出捐献决定,1%的概率就不错了。但至少我们可以开始就这件事情进行对话,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。“
“我们生命当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,但在生和死面前,其他的事都变得不算什么。每个人都有机会直面生死,面对生死,我们要做的是改变我们能够改变的,而不是纠结于‘做不到’的焦虑。更重要的是,我们不会再把‘成事’进行过高的预期,当成一种‘业绩’或成就感,也不会因为家属拒绝就感到特别遗憾,而是更专业更客观地去面对每一位逝者家属的抉择,尊重他们的决定。这种程序上的正义才能保障我们的事业朝着正确的方向更好地发展。”
统筹策划:翁晓鹏、张伟清、黎蘅、陈向*、张青梅
文/广州日报·新花城记者周洁莹通讯员伍晓丹、韩羽柔
视频、图片/广州日报·新花城记者陈铭曦、陈忧子、苏俊杰实习生石亮浩治
视频剪辑/*宏斌
海报设计/周振丰
广州日报·新花城编辑李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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